石油世紀
2000年以前的油價簡史
當重新檢視過去的30年，你會驚訝地發現油價改變對經濟和股市的密切影響。油價上升總是經濟衰退和股市下跌的領先指標，而油價下跌總是導致經濟的復甦和股市的榮景，就是如此的簡單和可預測。油價和經濟／股市的強度相關背後有一個很好的理由，長久以來石油是我們主要的能源，經濟成長對能源的依靠一如小孩成長對食物的依靠。當能源價格很低，經濟發展的前景就很好，股價也隨之上升；反之當能源價格上升，成長就變得難以達成，股價因之下跌。
或許你會指出我們的經濟對石油的依賴遠遠不是只有過去30年才如此，這是對的。但是在那之前，沒有人會非常關心油價，石油就像空氣和水，存於某處，一點都不重要，非常便宜，儲量也很豐富，相當可靠，企業和消費者永遠可以獲取他們需要的所有石油。
1973年的9月到10月，在維也納舉行的第35屆OPEC會議結果，結束了之前的無知歲月，這個事件改變了經濟運作的平台，也永久改變了我們對石油的認知。第35屆OPEC會議決議減少石油輸出和達成油價上漲70%，結果導致油價上漲到史無前例的每桶5美元。
同年12月，OPEC再次於德黑蘭集會，為了抗議美國在1973年以阿戰爭時支持以色列，決定採取更嚴厲的手段，暫時全面實施石油禁運。到了1974年年初，油價漲到了7美元一桶，比1973年年中以前的10年裡，高出了130%。
OPEC達成了蘇聯透過冷戰都不能產生的效應，這證明我們多麼容易受到不能控制的行動、而非僅止於威脅所傷害。OPEC繼續發揮影響力，油價在1970年代持續穩定上漲，後來更因伊朗王室被推翻與兩伊戰爭，使情況變得更糟。在1979年底，油價從1978年的每桶10美元，上漲到超過18美元。到了1981年年初，油價幾近每桶40美元。
由於先進國家藉著節約能源和開發替代能源來減少石油的消耗，鐘擺開始擺盪到另一邊。巨額投資在核能、煤礦和OPEC以外的油田開發獲得了回報。需求降低和供給增加減損了OPEC控制石油價格的能力，1980年代的油價因而大幅下降，從1980年代初每桶40美元，大跌到1986年每桶只有將近10美元。
到了1987年中，油價再次顯著反彈，雖然遠遠不如先前的高價，這次的反彈是OPEC為提高油價而減產所致。在接下來的三年中，油價在每桶15至20美元間浮動。
或許有人記得接下來發生了哪些事。1990年8月2日，伊拉克總統海珊下令占領了幾近無抵抗能力的鄰國──科威特，這是一個人口只有200萬的回教國家。雖然科威特僅是一個領土很小、且和西方毫無相同價值的國家，聯合國安理會卻只花了不到24小時就做成要求伊拉克退兵的決議。為何在科威特發生這些紛擾？石油！而且是巨量的石油！科威特是OPEC的創始國和世界最重要的產油國之一，想到一個不可預測的獨裁者會掌控如此多的石油，西方國家只能快速且堅決回應伊拉克對科威特的占領行動。
波斯灣危機發生以後，油價在幾個星期內上升了50%。一些災難性後果被設想出來，其中最嚴重的是沙烏地阿拉伯的油田受到損害。許多分析師認為，走投無路的海珊可能會以飛彈攻擊中東的各個角落，對西方造成無可估計的損失。由於沙烏地阿拉伯是世界最大的產油國，被認為是伊拉克最可能攻擊的目標，油價因此飆上30美元一桶。
然而，當聯合國聯軍在1991年1月中旬展開對伊拉克的攻擊後，伊拉克並未有激烈的抵抗，同時也發現伊拉克缺乏造成沙烏地阿拉伯油田損害的能力。雖然科威特油田起火，但沙烏地阿拉伯仍有足夠的產能去彌補科威特油田短期的減產，因此油價很快就回到10幾美元、接近20美元的價位。在1990年代大部分的時間裡，油價受到良好的控制。油價在20美元上下震盪(平均為19元多)，油價超過20美元只是短暫的現象，很快便又跌回20美元以下。1990年代的20美元油價，經過通貨膨脹因素的調整後，相當1980年代的每桶15美元。
1990年代的前七、八年，油價相當平穩。到了1998年，由於OPEC內部對各國市占率的規畫發生爭執，以致各產油國都增加產量，再加上亞洲的經濟處於嚴重的衰退，所以油價在1998年曾下降到每桶10美元。OPEC在1999年較能協調一致，強勁的經濟復甦接踵而至，油價又回到了20餘美元。到了2000年底，油價收在每桶25美元，雖然不是令人警覺的高價，但也是1990到1991年波斯灣戰爭以後的歷史高價。
石油30年 成為經濟重要指標
那些對我們生活有長久影響的最重要歷史事件，往往在當時沒有受到應有的注意。去圖書館查閱1960年秋季的《紐約時報》(New York Times)，除了大選關於甘迺迪和尼克森的政治新聞外，其他的要聞還包括兩個名叫金門和馬祖的小島，赫魯雪夫，以及美國剛起步的太空計畫。
1960年9月，伊朗、伊拉克、沙烏地阿拉伯、科威特、委內瑞拉五個國家組成了石油輸出國組織(以下簡稱OPEC)，在那個每桶原油不到2美元、美國國內產量可以滿足美國70%需求的年代裡，這則新聞絕對上不了頭條，但這件事卻產生巨大、深遠的影響。事實上，石油輸出國組織會員國持續增加，當卡達、印尼、利比亞、聯合大公國、阿爾及利亞、奈及利亞、厄瓜多爾等國陸續加入後，OPEC已經變成影響世界經濟和金融市場的一個最重要的決定因素。
10年以後，另一個和石油有關的經濟里程碑也未受到應有的關注。在1970年，美國國內石油產量增長到達一個高峰，但自此以後，就開始降低。即使有人注意到這件事，也通常只會視為暫時的異常現象，或僅僅視為如同OPEC成立一般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然而美國國內石油產量的減少對經濟和投資人來說，都有關鍵的重要性。
石油是我們所從事一切經濟面向的鑰匙，更精確的說，能源才是鎖鑰，但由於政府長時期無法發展出替代能源，使得石油現在成了能源的同義詞。透過我們對石油日漸增加迫切需求的理解，得以清楚看到現今世界和未來在發生哪些事情，這對一般大眾是真實的。特別對那些想要了解未來幾年金融市場可能會發生什麼事的投資人，對於想保護資產免於縮水並進而獲利的投資人，在某些層面而言更為真實。
對投資人而言，特別需要去真正理解和掌握以下的現實景況：
‧在過去的30年，石油價格為影響經濟和股市最重要的單一因素。石油價格急劇上升對經濟和股市都產生非常不好的效應；相反的，穩定或下跌的物價、甚至微幅緩慢增長的物價都會刺激經濟的繁榮。對投資者而言，石油價格為最最重要的指標，如果你只想知道世上的一件事，油價的趨勢應該就是答案。與諸如利率和企業獲利等其他指標相比，石油價格指標更能讓你從股市獲利。過去的30年如此，這一世紀的前期也將會是如此，除非我們發展出可以大幅取代石油的能源。
‧由於油價的變動，讓我們在過去的30年，對自身的經濟命運日漸失去了控制。
‧最後，由於可經濟開採的石油日漸枯竭，未來的情況只會變得更壞。我們的未來愈來愈受到少數有豐富油藏國家的影響，例如沙烏地阿拉伯，也包括伊拉克、伊朗和科威特。很清楚的，讓我們使用替代能源、完全不再依賴石油，這才是長期的解決方案，但是我們目前仍然陷在一個微妙和危險的情境。我們需要一邊竭盡全力去尋找替代能源，一方面去確保有足夠的石油來維持經濟的成長。這不代表在石油和替代能源的不安定轉換期間，經濟前景會黯淡或股市無法產生顯著的利潤，只是代表你必須要觀察一些事物，特別是石油，隨時檢視油價並相應改變你的投資。
避險策略 實質資產具抗通膨特性
對缺乏清楚理解的投資人而言，未來將面對真正的夢魘；通貨膨脹時期合宜的投資，可能突然因對通貨緊縮的恐懼，而變為糟糕的投資。另外，不像過去幾年，你可以靠著購買股價指數的股票而高枕無憂，未來如此做，你的投資將被通貨膨脹擊敗。
除此，未來長抱策略也將行不通。如果根據目前的經濟情勢，買進正確的股票，你將有不錯的獲利，但仍須隨時提高警覺。當通貨膨脹來臨，將投資轉移到受惠於通貨膨脹的資產；當通貨緊縮成為主要的威脅時，採通貨緊縮避險。
這是一開始就談及石油的另一個原因。石油短缺不僅僅將造成一個混亂的過渡期，另外，它也是投資人最佳的指引，讓你得以安度未來艱難的歲月。
在過去的30年，不論經濟景況如何，油價是一個預測股市表現最值得信賴的單一指標。當油價上漲過速，整體的股市將處於損失的情境；當油價下跌或逐漸小幅上揚，股價上漲。
未來數年，關注石油將更為重要。即使石油供給步履蹣跚，油價依然為股市表現的關鍵。時時關注油價動態，將使投資人站在市場正確的一方。我們將確切解釋如何使用石油指標，它告訴我們何時該強調通貨膨脹避險，以及何時要聚焦於通貨緊縮避險。
和1990年代的正確投資策略恰相反，投資人未來應該投資在實質資產。因其具有對抗通貨膨脹的特性，所以這類投資對提供通貨膨脹避險非常重要，未來必須擁有它們，我們也將告訴你如何從中挑選。其他的核心持股，還包括國防工業股票和替代能源股票。
然而即使處於通貨膨脹狀態下，所有的投資人仍然必須擁有通貨緊縮避險資產，如零息債券。由於之前說過，即將到來的歲月，將非常紛亂不堪，我們發展出的石油指標雖然極佳，但並不完美(世上絕無完美指標)，所以一點通貨緊縮保險是必需的。當石油指標告訴你通貨緊縮迫近，投資人應該增加通貨緊縮避險的資產，減少對抗通貨膨脹或通貨膨脹避險資產。
鮑伯•迪倫(Bob Dylan)說得很傳神：「此時，他們正在進行改變。」在1990年代，當個投資人很容易，可以從《華爾街日報》的股票名單中任意挑選，仍能買到安全的投資，讓你賺上一筆，永遠不必擔心無法安睡。2000年代早期，股市崩盤，日子愈來愈艱難，但這只不過是未來歲月的序曲。如果你仍希望有一天能回到1990年代，石油短缺和油價上揚，將注定你要失望。未來，將不會有輕鬆容易的日子。
但這不代表毫無希望，如果你能掌握趨勢，利用石油指標，選擇正確的投資，你的績效將大幅贏過市場表現。事實上，你將超越那些所謂的投資專家，未來將放大你和一般人的差距。
能源價格上升 通膨壓力隨之而來
在過去30餘年的某些時段，石油占據人類意識的前緣和中心。1973年阿拉伯的石油禁運，是第一次的石油衝擊，油價急速上漲，為汽車加滿油變成了一種痛苦折磨。幾年以後的伊朗革命和1991年波斯灣戰爭的前夕，油價高漲。在那些時期，每個人對石油都感到焦躁不安。
然而當油價下跌(過去似乎總會如此)，大部分的人又再次樂觀地將使用石油視為理所當然。每一個人都的確知道，石油是一種有限的資源，總有一天會用光，但總是假設那一天很久以後才會到來。另外，我們對不穩定和經常仇視美國的中東國家變得日益依賴。這些中東國家基於自身利益，預期將持續提供我們經濟的血脈。
在這些年裡，無數的「預言家」，包括美國前總統卡特，提醒美國應盡早為石油儲量日稀和高漲的油價做準備。他們當中的許多人，著眼於環境和地緣政治因素，並理解到未來某一天，我們將用盡所需的石油。
從二十一世紀早期的角度觀察，過去催促發展替代能源的議論，如當頭棒喝，是件再清楚不過的事。拜讀這些演講、白皮書和合集，很難不對沒人太在意感到不可置信的沮喪。如果政客在過去30年，對於替代能源做的比說的多，那麼到今天，風能將如卡特總統的規畫，占我們能源使用的大部分；又如果花費更多的經費在開發更有效率的光電池，那麼美國和這個世界都會變得更美好。
然而我們絕不可能重來一次，處於目前這個局面，就只能盡力而為。接下來的內容，我們將提供投資指引，而我們在導論的一開始，就提到石油，實在是有好的原因。精確地說，有兩個好的理由。
首先，我們相信人類正開始要從石油過渡到一種新的能源，並非我們選擇如此做，而是導因於石油產量即將來到最高點，石油供應將不敷全球所需。這是2000年代最重要的趨勢，將使油價長期上揚。石油短缺和油價上揚將主宰我們的世界，造成經濟的災難，結局是混亂和不確定。
當能源價格上升，導致物價全面上漲，經濟大部分的時間將處於通貨膨脹，這代表我們的經濟環境將有重大改變。和緩的通貨膨脹已持續一段時期，在1990年代，平均每年的通貨膨脹率不到3%，此10年的最後一年約為2%。但物價穩定的日子即將結束，石油產量日減的同時，通貨膨脹壓力隨之而來。
2003年上半年，在經濟衰退和通貨緊縮陰影的狀況下，談論通貨膨脹似乎不切實際，但上揚的石油價格可能使一切改觀。記住，當石油變得更貴，能源成本占經濟產出的比重就愈大，此時，相同比例的油價增幅，對經濟產生更大的影響。就像在一個淨重一磅的金屬杯裡放一分硬幣，即使放置的硬幣數量增加兩倍、甚至三倍(裝二至三個硬幣)，杯子含硬幣的總重量增加極微。但當杯子中硬幣的數量夠多時，硬幣同等比例(二至三倍)增加，會使杯子總重量大幅增加。上漲的石油價格也有相同的效應，目前石油占整體經濟的比重不高，但當它日益昂貴，其價格的上揚，對經濟的影響就愈來愈大。
總結而言，油價有可能達到三位數(至少每桶100美元)，在這個10年結束時或許更高。因此，通貨膨脹有可能達兩位數。
但並非完全沒有發生通貨緊縮的可能，理論上，的確可能。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為兩個相反但共生的力量，將以混亂的模式交叉出現，通貨膨脹通常居主導地位，但非永遠如此。這兩種力量的交互作用將主導未來至少10年的投資環境。
值得在此提出最後一個論點，即使通貨膨脹沒有預期得那麼嚴重，幾乎仍然確定，我們將面臨「類似通貨膨脹」的環境，對投資者而言，這跟通貨膨脹環境差別不大。亦即，或許通貨膨脹率看起來不高，但仍大於名目利率，這樣實質利率為負的狀況，就相當於通貨膨脹。因此，採取通貨膨脹避險投資，將產生約略相當的績效。
資料來源：石油效應，聯經2004年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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